10月11日中午,我在參加了香港國際文學節(jié)之后乘機返京。雖然正值下班高峰,但機場高速路和北四環(huán)路竟然都沒太堵,所以我只用了一個小時另10分鐘就到家了。就在我準備沐浴更衣以便與家人進餐之時,電話鈴響了——《檢察日報》的鄭鍵女士告訴我一個好消息,莫言獲得了今年的諾貝爾文學獎。我很高興,心底即刻升起了兩個字——終于!不過,我是為莫言終于獲獎而高興呢,還是為中國本土作家終于獲獎而高興呢?一時間,我自己也說不太清楚。但我以為,這個諾貝爾文學獎是授予莫言個人的,不是授予中國人的。
第一次得知莫言的大名,還是在20年前。當時,我在美國西北大學法學院留學,看到電影《紅高粱》,知道有張藝謀和莫言這兩個人。說老實話,我當時對那部獲獎電影沒有什么好感,認為它會加深外國人對中國人的負面印象。一些留學生也有同感。普通的美國人本來就不了解中國,更不了解90年代的中國人與30年代的中國人有多大區(qū)別。他們印象中的中國人就像唐人街的華人,只能在餐館和洗衣房打工,只知道打麻將賭博,在美國生活了幾十年卻講不出整句的美國話。看了這部電影,他們會以為中國人現(xiàn)在還穿著緬襠褲,還會往酒里撒尿。開警車帶我在芝加哥街頭巡邏的庫克縣警官邁克爾.布萊克伯恩就曾經(jīng)問過我,你在中國也穿這樣的衣服(指西服)嗎?難怪有個留學生說,這就是“熊人得了個熊獎”!
后來,我在業(yè)余時間從事小說創(chuàng)作,帶著學習的心態(tài)拜讀了莫言先生的部分作品,如《豐乳肥臀》和《檀香刑》,也看了一些介紹他及他的小說的文字,使我轉(zhuǎn)變了看法。我沒有研習過文學,不懂文學的評價標準,但是我以為,莫言不僅很有文采,很會講故事,而且很有知識,很有思想,其作品的內(nèi)涵非常厚重。無論我是否喜歡他講述的故事,我都會被感動甚至激動,并不由自主地延續(xù)他的思想。再后來,因為我在最高人民檢察院掛職而他在《檢察日報》社任職,所以我們見過幾次面。有兩次是在《檢察日報》舉辦的“檢察文學筆會”上,有一次是在我的犯罪懸疑小說的研討會上。莫言先生并不擅長演說,但是他的言語帶著淳樸的機敏與幽默,而且似乎總有些令人玩味的東西。
我感覺,莫言先生很低調(diào),也很謙虛。例如,他在我的作品研討會上說:“我讀他的書是暗中向他學習,怎樣把自己的作品寫得像他的作品一樣能讀下去,而且有讀書快感。”當然,他也婉轉(zhuǎn)地指出了我的不足,“小說里的主要人物洪鈞律師,稍微有一點點矯情,當然很多年青人,像很多姑娘會喜歡這樣的男生。而我這樣老一點會覺得他有一點矯情與自戀。”其實,莫言先生與我,就像京劇大師與普通票友,不在同一個級別。
我以為,莫言先生獲得諾貝爾文學獎是當之無愧的。而且,這個獎項的分量應該比奧運會的金牌更為厚重。文學——特別是作為文學基本形式之一的小說——是人類文明的重要載體。它以斑駁的色彩和鮮活的形式記錄、演示、傳承、宣揚著不同社會和不同時代的人類文明。即使在計算機和網(wǎng)絡(luò)技術(shù)非常發(fā)達的當代,文學作品也是不同國家和地區(qū)的人們之間相互認知和相互影響的重要渠道。我們必須承認,若干年來,我國翻譯引進了大量的外國文學作品,但是被翻譯介紹到外國的文學作品卻數(shù)量很少。我相信,莫言先生的這次獲獎會提升外國人對中國文學作品的閱讀興趣,會在一定程度上促進更多的中國作家走向世界。目前,世界各地的市場上都有中國制造的物質(zhì)產(chǎn)品,我期待在世界各地的“精神產(chǎn)品”中也能有更多的“中國制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