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名鼎鼎的哈佛黑人教授蓋茨,從中國訪問回來后在自己的家中被捕,在奧巴馬所象征的“后種族時代”又觸發了一長典型的“種族時代”的論爭。
五十八歲的蓋茨教授是哈佛非洲和非裔美國人研究中心的主任。不僅如此,他還是一位公共知識分子,不停地指導拍攝一系列記錄片,在1997年曾被評為美國二十五位最有影響的人士。此次他到中國旅行,目的是研究著名大提琴家馬友友的家族史。但是,當他從機場乘出租回到家后,發現自家的前門不開。他繞到后門進去,關閉了警報系統,然后請黑人出租司機幫忙,一起把門強行推開。此時一位外人婦女路過,見兩位黑人正在破門而入,立即打電話報警。當一位白人警察到達后,黑人出租司機已經離開,蓋茨教授則在自家的前廳里。
誤會也正是從這里開始。警察叫蓋茨教授出來。蓋茨教授拒絕。警察跟進屋子,要求他出示的證件,蓋茨教授拿出兩個證件,一是麻省的,一是哈佛的,表明自己住在這里,是哈佛的教授。根據警察的報告,蓋茨教授此時質問警察:你為什么這樣作?難道就因為我是黑人?難道這就是你在美國怎么對待黑人嗎?他要求警察通報自己的名字和徽章號碼。警察說他通報了自己的名字和號碼,蓋茨教授則說對方拒絕通報。
根據警察的報告,蓋茨此時不停地高聲斥責他是種族主義者,并威脅說:“你根本不知道你在惹誰?!”警察請他走出房子說話,他則說:“我出來跟你媽媽說話!”因為他如此大聲喧鬧,引起過路行人的圍觀,警察立即打電話要“增援”。等其他警察到場后,蓋茨教授以行為失范而被捕。
當然,蓋茨被捕后,其律師立即到場,他繳納四十塊保釋金后被釋放。此事引起軒然大波后,警方也立即撤消了對他的指控。但是,此事卻無法就此平息。蓋茨聲稱:“有上百萬黑人被關在監獄里,我是其中之一!”許多黑人精英也站出來現身說法,稱你不管有多大成就、多少錢、開什么豪華車、住什么豪宅,你只要是黑人,就還是被警察用審視犯人的目光看待,進豪華飯店被誤認為是司機只能走后門,甚至無緣無故被盤問。如今蓋茨這么一個知名人士,走在自己家門口常被人攔住要簽名,但竟不能在自己的家里向警察證明自己是誰。這種根深蒂固的種族主義,實在叫人難以容忍。
但是,另一部分公眾則有截然不同的反應。許多人都有在忘了鑰匙而企圖破門而入時在自己家中被警察盤問的經歷。畢竟警察是接到報警而來,在這個槍支泛濫的國家執行的任務相當危險。人家先站在你家門口讓你出來。你不出來人家只能跟近來要證件。這和種族主義有什么關系?這時你就開罵人家是種族主義,是否太小題大作了呢?在許多人看來,這是一個有權有勢的哈佛大教授在欺負一個小警察。這么一個誤會,怎么可以用來證明上百萬經過正當法律程序被關在監獄的黑人是冤屈的?
蓋茨教授稱此事沒完。他沒有說要進行法律訴訟,但他要求那個警察道歉,并要給該警察講一堂種族主義的免費歷史課。另外,他計劃把自己的這個經歷放到有關的紀錄片中。很快,奧巴馬總統也介入,公開稱蓋茨是自己的老朋友,“警察的行為非常愚蠢。”
真是如此嗎?幾天后,當事警察終于公開表態:“我不會道歉,我不是種族主義者。” 除此以外,他因為沒有上級授權,不能多談。事實證明,他十六年前還有過捷徑營救一位黑人運動員的記錄。他的同事、鄰居都站出來為他說話。警察工會審核了此案的過程后,宣布對他毫無保留的支持。不過,即使從最為同情蓋茨的報道中,你也看不出這位警察犯了任何錯誤:他接到報案立即到場,甚至沒有輕易入舍,而是要求破門而入者出示證件,是在在被拒絕時才跟進去;等意識到對方是房子的主人后,他馬上請對方出來說話,避免進入民宅。他在這個過程中遭到辱罵。雙方爭議最大的,是他是否向對方通報了自己的名字和號碼。如果真有警方處置不當之處,那就是蓋茨教授的被捕。即使蓋茨大聲喧嘩,是否有必要將他抓起來?這種行為合法但未必合情。不過,逮捕是增援后的警察作出的。從照片上看,這些個警察來自多種族,包括黑人。指責人家種族主義似乎就說不過去了。
警官堅稱自己不是種族主義者。
此事如此小題大作,對美國的種族關系實在有非常惡劣的影響。我在去年大選時曾經觀察到,美國正在出現反向的膚色政治:黑膚色成了精英的象征,白膚色則代表著受壓迫的小民百姓。這可能成為未來共和黨的一件武器。長期的奴隸制度和種族歧視,給黑人造成了受害者情結。但現在白人也逐漸發展出獨特的受害者情結來。這特別表現在種族平權的“積極行動”上。許多白人的平民子弟,在考分明顯高的情況下,被考分低的富裕黑人在大學、就業競爭中擠掉。在去年的大選中,共和黨的副總統候選人佩林之所以異常人氣,也是因為她是個貧寒出身、為了省錢換了五個小大學才畢業的底層白人。奧巴馬這種常青藤塑造的黑人貴族,和佩林這種缺少良好教育機會的窮白人,實際上給許多白人創造了一種自己受欺負的心理暗示。行為古怪的佩林,至今仍然打這一受害者牌。蓋茨被捕事件,則進一步展示了這一主題。蓋茨利用此事上綱上線,覺得自己的經歷證明了黑人所受到的壓迫。其實,即使從黑人的角度說,如果受到的壓迫不過如此,那實在也太輕描淡寫了。而另外有許多人則覺得,一個無權無勢的普通白人警察,在忠實地執行任務時受到認識總統的通天的黑人精英的欺負。這勢將為白人民粹主義的崛起提供了必要的燃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