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閱《法學家茶座》第19輯，讀到了中國政法大學柳經緯教授《我家住在小河邊》一文，頗覺有趣。該文談的是國人在民商事立法中的“國有財產情結問題”，文末說了一件事———物權法通過后，某次中國政法大學法律碩士復試，民法試卷中有一道題目：物權法第46條規定，“礦藏、水流、海域屬于國家所有”。請問，如果我家住在小河邊，天天從河里取水，是否侵害了國家對水流的所有權？
應該承認，出這道題目的老師，一定是個俏皮的高手。
而經緯兄也是高人，在整篇文章中娓娓道來，最后才引出這件事加以點題，最終卻又不給出參考答案，只留給讀者一處空白，以便自由遐想。這，也便是“文人畫”的效果吧。
掩卷之余，我便跳出了“國有財產情結”的話題，遐想了一番。為了好玩，我隨之便將這則考題改編成為一則手機短信，發給幾個朋友，包括國內一些相當活躍的法理學大家，以尋求答案。短信的文字還借用了蘇力教授的大名(但沒發短信給他)，不為別的，只為了吸引朋友們的眼球，也順便提高一些法學問題的知性趣味，或者說也是為了“好玩”。短信曰：
蘇力教授還沒解答的一個問題：秋菊的女兒菊花，嫁到一家農戶，他們家住小河邊，祖祖輩輩在河里汲水過日子。某夜，好色的村長趁菊花男人進城務工，來到菊花家里，陰陽怪氣地對她說：現在國家制定了一部叫做“物權法”的法律，規定海水河水都是國家的，你家今后要在河里打水，那就是偷國家的財產了，不過，如果我私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可以了。對此，菊花想不通，要討個說法。請問，該如何說？
這故事自然是虛構的，所以我特意把村長想象得有點壞。這雖說沒有具體模型，只憑“權力性惡論”式的憲政理念加以推斷構設，當然，也聽過在當下中國的農村，一些村長掌管著幾個自然村的政務，權力也是頗為可觀。此外，網上也曾流傳有關與此的打油詩，諸如有些村長“騎著摩托挎著槍，村村都有丈母娘”之類。然而，這些村長不但公權私用，而且在我們的想象中給我們出了一道法學的難題，并透過秋菊的女兒菊花，尋求我們的解答。
然而，嚴峻的是，這個難題同時也涉及法理學的理論難題，因為不惟民法學，即使憲法學也會遭遇這樣的問題———殊不知，作為物權法的上位法，我國現行憲法在其第9條中就同樣規定：礦藏、水流、森林、山嶺、草原、荒地、灘涂等自然資源，都屬于國家所有，即全民所有。現在物權法也作此規定，你菊花一家能隨便用嗎？如可，法律上的道理何在？對此，憲法學、民法學應該有個讓菊花和村長滿意的“說法”，如果部門法學無能為力，最終還可提交給法理學，尋求它在規范原理上的解答。
曾幾何時，法學的敘述在中國總是充斥著浮滑的空論，尤其是涉及公共性問題的話語，便尤是如此。現在談“規范法學”的人多了，大有成為一種“氣候”之勢，令人欽矚。但是一旦遭遇到這位公權私用的村長，我們是否也會和菊花一樣迷惑不解呢？最后，需要提示的是，鄙人重復發出去的那些短信，迄今未見回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