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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經、普法及其他
----馮象訪談錄
發布日期:2009-02-28  來源:法律思想網  作者:馮象

二零零四年,江蘇人民出版社先后出版了馮先生的《政法筆記》和《創世記:傳說與譯注》兩書,引起讀書界廣泛關注。九月間,馮先生來湘潭探親,筆者專程到湖南科技大學與馮先生會面并做了以下的訪談。(向繼東)
《圣經》與“普法”
  向:先談談你今年出的這兩本書吧。我記得,《創世記》里的故事在《萬象》雜志連載時,好像題為《塵土亞當》?
  馮:是的。但出書時考慮,作為書名,一個多卷本的開篇,為了跟后邊各卷的篇章銜接,還是依照傳統叫《創世記》的好。
  向:你在前言中說,關于《圣經》的版本文字、歷史和思想背景,擬另文討論。這里能談一點嗎?還有,《圣經》早有中文譯本,且被廣泛接受,為什么還要重譯呢?
  馮:《圣經》對于現代中國人的意義,我在《政法筆記》和彭倫先生的采訪里說過,這兒不重復了。希伯來語《圣經》的版本文字,包括中文舊譯的一些問題,我準備抽空把譯經的筆記整理一下,擇要發表,稍加討論。  
  中文舊譯中流行較廣的有“和合本”,可以簡單談談。那是新教各派上世紀初妥協合作,在上海出版的。它用了一種生造的“白話”,念起來大舌頭似的,大概是受了傳教士的影響吧,我叫它“洋涇浜中文”。本來,經文拗口一點也無傷大雅,讓信眾和普通讀者慢慢習慣就是了。但它運氣不好,生不逢時;“五四”以后,現代漢語文學的發展即新文學運動走了另外一條道,和合本那個“白話”就留在死胡同里了。常有教友告訴我:讀不懂。當然,我們現在用來思考、寫作和討論問題的漢語的詞匯句法和節奏,它的豐富的表達力,還經過“紅寶書”的熏陶和馬列編譯局的錘煉,就更不一樣了。你讀讀香港、臺灣的學術和翻譯作品,馬上就感到差距不是一點點,是一個時代。和合本另外一個缺點,是舛誤太多,沒有吸取當時西方已有的《圣經》研究成果。有些地方錯得還蠻有趣,我給你舉個例子:《創世記》開頭,上帝在深淵大水之上造了光。然后說(1:6)----

  拙譯:大水中間要有蒼穹,把水分開!
  和合本:諸水之間要有空氣,將水分為上下。
  “諸水”不通。原文復數(mayim)形容水勢浩淼,并無諸水分流的意思;后者是陸地升出海面后的景象(1:9)。“空氣”則是誤譯。按照古代近東閃族人的宇宙觀(希伯來人屬于其中說西北閃語的一支),天空是一座晶瑩透亮的穹隆(raqia`),托起天河,罩住大地。河水透過穹隆的孔隙或窗口漏下,便是雨。所以蒼穹為固體,像一只倒扣的碗,是上帝造來分開天上的水和地下的水的。古代譯本,例如希臘語七十士本和拉丁語通行本,都是這么理解的(stereoma / firmamentum > 英語欽定本:firmament)。和合本怎么會誤譯為“空氣”呢?我沒有考證過。沒準,參與譯經的傳教士們接受了現代科學觀念,把經文“重譯”了。
  向:《圣經》和猶太教有很大的關系,是嗎?
  馮:論起源,希伯來語《圣經》(基督教稱“舊約”)本是古代以色列人的宗教典籍和民族文化遺產。書中記載的人物事功和神跡,古人留下許多傳說。其中有些對后世影響極大,從宗教思想、道德哲學到文學藝術、民間風俗----包括基督教在內----例如惡天使撒旦(上帝和子民的敵手)的故事。我就嘗試著拿來“故事新編”了。
  向:我覺得《創世記》和《政法筆記》有很大的不同,前者恐怕是對宏大的人類文化的追溯,而后者則是直面當下的急切關懷。
  馮:沒有辦法,我們老三屆“知青”傷亡慘重,“欠債”太多,不得不寫。
  向:我很喜歡《政法筆記》。讀過你這本書,印象很深。從技術層面來看,你是一位隨筆文字的高手,簡潔的筆法,猶如史記;從思想層面看,你說的都是關于政法的問題,但文字穿透力極強,犀利而又不露鋒芒,且都擊中法律背后的要害。這樣的書,學府里一般所謂的教授恐怕是很難寫出來的。
  馮:過獎了。法律其實跟文學差不多,只是文字拗口一些,道理淺白一點;兩者都是教化或思想改造的利器。我在《木腿正義》和《政法筆記》里討論過這個問題。政法實踐對于(廣義的)文學藝術的依賴、滲透和利用,在現代西方式法治意識形態建成,即支配大眾想象力之前,向來不是秘密。問題的關鍵是,其實現代法治也是這么運作的,靠銀屏故事、報屁股漫畫、電腦游戲、武俠和言情小說等等來說事、論理、蒙人。美國也是法盲大國,它怎么治理?當然不靠律師法官,而是靠好萊塢“偶像產業”(包括色情文藝)和主流傳媒“年年講、月月講、天天講”,這么潛移默化、灌輸教育出來的。否則不能解釋,為什么政法業者尤其政客、律師的名聲那么糟糕,大眾依然相信法治,至少相信沒有更好的制度選擇。但是,中國又有獨特的國情:因為大眾媒體和學界老在說“普法”,老百姓以為法律真是看不懂的什么“東東”了,認了“秋菊”的命,哈哈。學者的任務,便是揭示這場“普法”運動之下、之后的問題。
法治的好處是避免政治攤牌
  向:中國的司法問題很多,恐怕一時解決不了。但總而言之,政府的機會主義行為太多。立法則是條塊分割,如環保部門起草環保法,文物部門起草文物法。這樣,立法者都站在自身利益上。而且立法太容易,法多不治。
  馮:正是這樣,千家萬戶上訪。
  向:上訪人多,是因為老百姓不信任法律,上法庭也不能求得公正。
  馮:搞法治,總該讓老百姓感到是在維護社會正義,而非寶馬權貴,才能有效運作。從前沒這么亂,為什么?一方面管得緊,基層組織嚴密,用劃分階級成分等手段來保持政治高壓。另一方面,老百姓多數接受了他們覺得還算公平的社會和財產關系。我窮,大家都窮,加之特權不下基層,心里不平衡、鬧事和違法亂紀的現象自然少了。
  向:那時是在財產面前平等;而現在是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只不過真難做到。
  馮:不錯,法治的起點,是承諾形式平等。雖然實際上,法律問題的背后往往掩藏著政治問題。政治問題不解決,法律便只是一紙具文;解決了,達成一種憲政安排,法律問題才可以按司法程序走下去,直至最終解決。發展中國家如此,發達國家也不例外。比如二零零零年美國大選的戈爾與布什一案,聯邦最高法院五比四判布什勝。投關鍵一票(第九票)的肯尼迪大法官說,他之所以把總統寶座判給了布什,是怕兩黨攤牌,政治大動蕩,影響整個社會。雖然后來佛州有爭議選票的調查結果表明,戈爾的票數比布什多,但是大法官至今仍認為自己做得對。所以你看,司法解決的好處是避免政治攤牌,讓社會各階層、政黨與利益集團和平相處,化險為夷。
腐敗會不會成為權利
  向:香港經濟學家張五常先生在武漢大學做過一次演講,題目叫《三種社會制度》。他說的三種制度,一是私有制,二是等級制,這兩種都有缺陷,但也有合理性。他擔心中國社會滑向第三種制度,就是產品資源的排序既不根據產權,也不根據社會等級,而是根據人們貪污腐敗的權力:類別劃分對應的是不同政府部門的管制。例如,這個官員管手袋,那個官員管手表,甚至連外匯管制也分成很多等級。這樣,貪污腐敗就有了方便之門,貪官們的權力慢慢地制度化了。他說,例如在巴拿馬,貪污的權力就劃分得非常清楚,官員甲負責星期一二三,官員乙負責星期四五六,各貪各的,管制得非常好。
  馮:張先生常有高見讜論,他本來有希望做港大校長的,可惜。
  向:貪污權力定義得最好、最嚴密的國家是印度。在印度,國營企業的多數產品的價格都定得低于市場價格,很多官員就可以直接在這個差價中獲利。張五常還說,他并不反對貪污,他反對的是滋生腐敗的管制。假如自己是個官員,恐怕也會貪污,甚至比別人貪得更有效率、更厲害。所以,真正消除貪污的辦法是取消政府的管制。印度的問題不只在貪污腐敗,它的主要問題是腐敗的權力制度化了。
  馮:毋寧說是一種權利。和其他法權一樣,腐敗的權利也可能被人廣泛接受而成為穩定的財產制度,并且在事實上享受法律保護。我在別處說過,這些方面,印度是我們的老師(見《中國法律人》10/2004)。
  向:你認為,中國當前面對的貪污腐敗究竟該怎樣去懲治?
  馮:很難,樂觀不起來。李昌平先生的一本書《我向總理說實話》寫得很好,反映一個普遍存在的問題。為什么那些地方的干部腐敗了?因為他不腐敗就做不成事,更不用說腐敗帶來的種種好處了。我這次在北京聽朋友聊天,有人說中國老百姓的要求其實不高,只要把上世紀五十年代答應給他們的東西都兌現了,他們就心滿意足了。
  向:包括憲政制度。中國上世紀三十年代就有個“五五憲草”,但后來因日本侵略打斷了。一位學者說,他看二三十年代知識分子討論的問題,比現在討論的水準要高。
  馮:那時候的人思想開放,什么思潮都鼓吹,可也幼稚得可愛。現在鬧過革命,受過挫折,成熟多了。但需要補課,補當年那些書呆子政論家講過的東西。這就是從顧準先生開始,一直延續到八十年代末的中國知識界的“啟蒙”運動。的確,都不是什么新思想,也不是西方發達國家或資本主義中心地帶的學界關注的問題。然而,啟蒙不是做學問,是吶喊和索求,故名“思想解放”。思想解放需要戰士,顧準先生就是這樣一名在挫折中奮起的戰士。
現代化像一個硬幣有兩面
  從理論上說,中國現代化面對的核心問題是資本主義。作為資本主義邊緣地帶的一個發展中大國,它不想做發達國家的垃圾箱,不想永遠當它們的加工廠,更不想把國際走私販毒洗錢這些黑社會活動搞到家里來。所以,這個現代化進程不是中國一國的事情;和法治建設一樣,也是國際關系問題,必須和國際政治、軍事和商業關系結合起來謀略,以求實現自己的利益最大化。惟有如此,才有可能成為世界民族之林中的強者。毛主席領導,教訓不少,但最大的功績在哪兒?不是打日本鬼子,不是打蔣介石,而是結束中國的“前現代”,就是“一盤散沙”積弱狀況,把中國引到可以參與同列強競爭的真正的現代化軌道上來了。
  向:現代化應包括政治、經濟、文化諸多方面,但毛時代的許多做法其實都是反現代化的。
  馮:反市場經濟,反法治,反第三世界例如印度意義上的現代化,反我們現在奉若神明的一切。所以我說他創造了一個現代化的條件,開辟了一個不信邪的革命傳統。正是因為有了這個革命傳統,中國人的政治智慧才比俄國人高一籌,才有了今天資本再臨卻并未傾覆的“幸運”。當然,這第二遍現代化比起別人的一遍成功要困難得多;搞第二遍有許多包袱,還要受后進或者叫“后發”的制約。
  向:楊小凱有一篇“后發劣勢”的文章,我覺得談得很好。
  馮:我們不僅“后發”,還要把人家吃過的苦頭一個不少重吃一遍。第三世界國家為什么絕大多數不成功?因為發達資本主義國家建立的全球政治和經濟關系是那樣形成的,總是讓后進國家吃虧。這是一個極大的挑戰。不是說你想搞民主,馬上就能成功,變得富強。民主政治作為現代化的架構之一,現實地看,恐怕還要走一段曲折的長路。
  向:有位海外華人學者在網上發表文章,說目前中國又回到了百余年前的“歷史原點”,重新討論百余年來反復討論的一個問題:中國到底要專制還是民主?認為中國只能實行威權統治的論者說,中國人的素質是產生專制的天然土壤,只有威權統治才能促進經濟發展;而要求民主政治的論者則說,只要堅持在中國這塊貧瘠的土壤里播撒民主種子,就一定能收獲民主憲政之果。你對此怎么看?
  馮:這是個虛假命題,邏輯不通。假裝有人愚昧無知,立個靶子,搞點民主說教而已。還生活在八十年代似的,哈哈。具體就改革而言,當前的癥結在私有產權。《憲法》修正案往前走了一步,可以看作有了共識。但共識不等于就能辦事。障礙不在老百姓的觀念或所謂“素質”,而在現實利益及其分配與保護、攫取和抗爭。例如下崗工人,他有沒有產權?他干了幾十年,廠子賣了,股份化了,淪為城市貧民,有什么辦法和說法給他沒有?再如農民承包土地,本來是一項改革,但現在想進一步,如允許出售或轉讓給他人。還有拆遷補償。這些“燙山芋”誰拿?農民沒有土地會餓肚子,會暴動。民主喊得再響也沒用。
  向:但總是回避也不是辦法。
  馮:有時候,回避也是辦法,甚至是唯一可行的辦法。我說過,現代西方式法治的要義之一,便是掩飾社會矛盾,做政治的晚禮服。政治是什么?這兒湘潭附近出了個偉人說了,就是“與人斗其樂無窮”。民主政治也是“與人斗”的政治,也經常充斥著腐敗,像你剛才說的張先生介紹的一些民主國家的“寶貴經驗”。中國的現代化并沒有一條現成的路好走,那“后發”困局不是一次簡單的政治選擇可以解決的。如果政治選擇可以解決根本問題,俄羅斯和東歐那些前社會主義國家早就好起來了。
  向:俄羅斯是休克療法,一夜之間私有化了。也許私有化沒錯,錯在權貴利用私有化大飽私囊。
  馮:換個制度玩玩,還是同一批權貴。
  向:是的。現在給人一種感覺,好像改革這輛車陷在泥坑里,進也難,退也難,但好在大家都還在想辦法;不像當年勃列日涅夫把蘇聯那輛車陷進泥坑,明明不動了,他把窗簾拉上,硬要讓車上的人相信車還在走著,結果當然翻車了。
  馮:我想,中國的情況不太一樣。中國革命比俄國革命曲折,經驗教訓也多得多。這影響到執政者改革家的路線,迫使他們慎重。當然,一百步、五十步的口水仗是免不了的,還有虛假命題煙幕彈。但從根本上說,改革的最大受益者是執政者,既得和預期利益那么大,這條路線不可能動搖,這是一。二、改革還要牽動多數人的利益,不僅僅是執政者的事。所以任何政治改革都變得十分敏感,不敢像戈爾巴喬夫那樣天真草率、自討苦吃。我看他來美國參加追悼里根總統,和美國政客一樣,把蘇聯解體歸功于里根,就很可憐他。明明是他戈爾巴喬夫的功勞,主動不“與人斗”,放棄政權;下野后夫妻倆受盡了葉利欽他們的氣,講話還那樣順從。真是人窮志短哪。
  向:前不久,網上有一篇批評新聞官的文章,在民間反響很大。中國人有個毛病,一旦作了官,就認為自己什么都行,要惟我是從。其實,真正的智慧在民間。
  馮:這事我也聽說了。不過我們最好不要說中國人如何如何;人性都是差不多的,是別的東西出毛病。我想,這些聲音能發出來,就是一個進步。這么批評一下,也沒什么大不了。而且批評者好像都挺會掌握分寸,曉得怎樣打擦邊球(這個我們在外國生活久了,就不太懂)。更重要的是,被批評者尤其官員和公眾人物,應該學點紳士風度。讓人說話,天塌不下來----好像也是毛主席說的,盡管他自己沒有做到。現在到了互聯網時代,新聞封鎖、不讓批評也難,還不如透明化一點。透明了,有時問題反而容易解決。“非典”就是一例。這方面,我是樂觀派。
  向:其實現代化是一個系統,不可能只要你喜歡的,就像一個硬幣有兩面,你不能只要一面,不要另一面;必須學會接受它。
  馮:早晚而已吧。另外,市場經濟本身也要求擴大公民的民主參與和言論自由。有些變化意味深長,比如出版審查,過去是直接追究作者的政治責任,現在一般只追究出版者,撤換報社主編。甚至還送上法庭,讓他們請律師辯護,通過法律程序和法治話語來做同樣的事,達到同樣目的。
二十一世紀是中國的世紀?
  向:你在接受記者采訪時曾說到你的北大導師李賦寧先生,說他們那代人很有學問,并說你“特別相信一代不如一代,人類文明的衰落不可避免”。我相信你說的是事實,但從社會發展和進化的觀點看,卻又未必如此。此前每當我疑惑不解時,總想起梁啟超的《少年中國說》。是不是自然科學還是要發展的,而人文學科就不一定,換句話說:自然科學越發達而人文學科卻越是萎縮?
  馮:人類文明和宇宙間一切事物一樣,也有腐敗變質而衰亡的一天。但那樣的“宏大”推論,對于現實生活和斗爭中的人們無甚意義,是飯桌上的玩笑話----那篇采訪未經我審閱,把玩笑一塊兒發了,引起你的興趣。我想說的是:蓋大樓造大壩磁懸浮的成就,跟社會正義的重建例如消滅貧困、尊重人權,是兩碼事。我們不能輕信電視屏幕和新聞發布會上的那些漂亮大詞和統計數字,被它們牽著鼻子走。要看到背后的資本的利益和權錢交易,新的雇傭壓迫關系和社會控制技術的成熟與運作。人文和社科學者之被稱為“知識分子”,正是出于這一知識上的期許或探求真理的公共利益----有時候公眾未必意識到的自身的利益。
  向:好像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馮:你是指科學和人文的發展關系?不存在學科萎縮問題,是大面積的腐敗,從業者的腐敗。而且就非常有限的媒體報道來看,科技和工程領域的腐敗要比人文社科嚴重得多。
  向:你在同一次接受采訪時說:“人們主動學習儒家的道德、制度,應該是個好現象,一個民族有了自信心以后,就會覺得家里什么東西都是好的。等中國再富強一些,在知識分子當中,儒家思想的正統地位會慢慢回來。再說,儒家的思想和資本主義沒有矛盾。而且中國人歷來有大國心態,還會覺得老祖宗的東西更自豪一些。”這話是否也是飯桌上的玩笑呢?
  馮:那不是開玩笑,是我們身邊正在發生的事情。要知道,美女香車的銀屏廣告和八二老叟與二八閨女訂婚的喜訊一樣,“柔上而剛下”“感應以相與”,都是儒家那個“圣人感人心而天下和平”的時代崛起的征兆(《易傳/咸/彖》)。
  向:還有人說,二十一世紀是中國儒學的世紀。你也真的認為二十一世紀是中國的世紀?
  馮:二十一世紀中國會在東亞和全球事務中發揮越來越大的作用,乃至被美國認真地視為競爭對手,這一點大概是可預期的。那么儒學會不會復興呢?我想不能輕易否定。儒家思想的根子在老百姓的生活習慣和宗法觀念那里,“五四”以來,折騰了那么久也沒有真正拔掉。將來的政治家怎么對老百姓說話,尋求“凝聚力”?儒家的道德制度人物傳說,便是很有用的可供選擇的一個符號資源,正如今天的民主、法治話語。歷史常常重演,拒絕“進步”。不要以為傳統不會復辟。今天,以二奶小蜜為名的多妻制已經大體復蘇;明天,與之相稱的財產和人倫關系必然會轉化為有產者的政治要求。王船山讀史,批判“孤秦”,總結出一句話:“其上申韓,其下佛老”。儒去了哪兒?原來儒家之學是經世致用----做掩飾用的。等到中國再富強一些,再大國心態一些,能不能重新利用呢?
  向:好像是顧準先生說過,幾千年的儒家文化證明,它不能產生民主,只能產生專制。
  馮:這話是“五四”的遺產,不是顧準先生的洞見。歷史上儒家思想和專制的關系,是個有趣的學術問題,不會有討論結束的一天。將來儒家思想能否為統治者,包括那些訴諸民主與法治的統治者所利用,則是一個政法策略問題。對于后者而言,歷史上儒家如何,是不那么重要的。看看新加坡就知道了。歷史的詭吊就在這兒,到那時,如果有學者想繼續批判“孔家店”,恐怕還不得不把民主、法治也一塊兒搭上罵了。就仿佛《易經》在今天的遭遇,連科學不發達,漢語“單音節”,也算在了它的頭上。當然,能夠這樣提出虛假命題來說事,隨意混淆事物發生的先后順序和因果關系而不自知,本身就屬于一個我們所熟悉的渾渾噩噩的傳統。走出這片渾渾噩噩,承認“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是我們討論任何問題,包括傳統文化的前提。
2004年8月29日訪于湘潭,9月陸續整理成文,歲末修訂于長沙。
原載《社會科學論壇》3/2005(有刪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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