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名片
劉春田,連續兩屆被聘為教育部全國高等學校法學學科教學指導委員會委員。
1996年,劉春田受中國教育部委托,擔任“面向21世紀全國高等學校法學專業核心教程教材”《知識產權法教學指導綱要》主編和全國高等學校法學專業核心課程教材《知識產權法》主編,該教材被教育部評為精品教材,獲教育部普通高等學校優秀教材一等獎。
“課得好好聽,有些課是基礎,不學民法很難有出息”,佟老師是東北人,他當時這么說:“小子,將來你們在這個專業里,在民法這個領域,走多遠,跳多高,《資本論》是基礎”。
佟柔老師常說教書是一輩子的學習,在劉春田心里,佟柔老師是影響他一輩子的人,他特別敬佩佟柔老師。
□法制網記者 蔣安杰
2009年11月26日,中國人民大學知識產權學院正式宣布成立,北京大學、商務印書館、飛利浦公司、美國約翰馬歇爾法學院、倫敦大學國王學院、新加坡知識產權學院、日本北海道大學等二百余家境內外單位紛紛發來賀信或贈送花籃。
按會議通知,本來成立儀式是在人大法學院明德樓舉行,但由于與會嘉賓比原定人數增多,儀式后來改在如論講堂,喜慶的上百個花籃擺滿了走廊的兩側和大門口,使得知識產權學院的成立顯得很有氣派和聲勢。
一向以個性著稱的劉春田老師,走馬上任知識產權學院首任院長,紀寶成校長親自為學院揭牌。
據悉,23年前,大家都還不太明白知識產權為何物的年代,劉春田老師就為了他的知識產權法課程,與時任人大副教務長的紀寶成多次交鋒。
劉春田“你不懂沒關系,但我懂,你讓我先開課”的那個執著勁兒,讓經濟學出身的紀寶成副教務長隱約感覺這個(知識產權)可能很重要,適逢世界知識產權組織也來中國召集北大、清華、復旦、人大、華中科技大、西安交大六所院校的相關人士開會,希望中國能盡快開設知識產權法這門課,于是人大決定先做這件事情。
這樣也就有了后來,1985年,劉春田老師在中國第一個開設系統知識產權法課,并列入法學本科教學培養計劃;1986年,在中國原國家教委高等教育專業目錄制定工作會議上,作為法學學科組的召集人,劉春田老師積極倡議和努力,最后會議決定將知識產權法列為法學本科專業,招收第二學士學位生,并于1987年由中國人民大學率先招生,正式創辦新中國的知識產權專業。
也許正因為曾經的經歷,23年后的今天,劉春田決定成立知識產權學院的想法得到人大法學院院長韓大元的支持后,在紀寶成校長那里也是一拍即合,一切顯得是那么水到渠成。
知產研究:一輩子的理想
學院成立儀式上,劉春田老師在致辭時很幽默地說:“每個人都有一個夢,夢就是夢,怎么可能有夢想成真?但知識產權學院真的成立了。”說完他頓了頓,沒了下文。
11月28日,記者來到明德樓采訪,很自然就聊到當年招生時的事兒和那時的艱難。
劉春田對記者說,當時,他們想先培養教員,培養高校教師,等了大概七十多天,回了11封信,他還清楚地記得當時郭壽康老師很著急,“70天,11封信,難辦啊”!
劉春田自己也沉不住氣了,便想了個辦法,找了光明日報,第十律師事務所是光明日報的顧問律師事務所,佟柔老師是法律顧問,所以免費做了一個煙盒那么大的廣告,寫著“中國人民大學招收知識產權第二學位學生”。不到一個月,二十多天,七百多人,生源質量特別好,全國設了六個考點,精選了45個學生為第一批。
劉春田老師告訴記者,中國人民大學知識產權教學與研究中心是在世界知識產權組織(WIPO)及其總干事鮑格胥的倡導下,于1986年成立的。郭壽康教授是中國知識產權界的元老,可以使用六門外國語言工作,是學貫中西、蜚聲國際的著名知識產權法專家,早在上世紀70年代就從事知識產權的研究與法制建設,是新中國知識產權法制建設的奠基人之一。
2004年,郭壽康教授被聘為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亞太區版權與鄰接權(與著作權有關的權利)教席主持人,而這個教席是該組織在亞太地區設立的惟一職位。
說起他的小團隊,劉老師更是侃侃而談。“你認識我們1996年留校的李琛嗎?當時有一次課,她作了發言,我聽了很入神,語言非常干凈,邏輯非常清晰,吐字很清楚,我問她是不是有發言稿,她說沒有,發言很隨意,我就跟她說,‘你安心上學,其他的別考慮,將來留校教書’。畢業時有老師問:‘怎么留這么一個小個子女孩,能壓得住嗎?’,我說:‘咱們留的是人才又不是身材。’李琛老師很安靜,誰聽她的課都特別享受。近幾年,李琛已經連續在社會科學上發表了兩篇文章。”
“我們這支隊伍,不像有的地方,誰也不買誰的賬,我們關系非常融洽,團結很重要,我們中心不分彼此,非常重視人才,一個人的品位,決定一個人的人格,人品很重要。”
劉春田老師很驕傲地告訴記者,目前,經過二十余年努力,中國人民大學知識產權教學與研究中心已成為中國知識產權高等教育中影響最大、層次與結構最為完整的教學與研究中心和工作基地,截至2008年,已有四百七十多人分別完成了博士后研究,獲得博士或碩士學位,七百四十多人獲得第二學士學位。
佟柔:一輩子的恩師
劉春田能在知識產權法的研究領域有今天,他說,自己一輩子不會忘記的是自己的恩師佟柔,就因為有民法的底子,才使他當初斗膽開了知識產權法第一課。
1978年,在北京市物資局汽車修配廠工作的劉春田29歲,高考時報的是歷史專業,后來錄取通知上寫的是中國人民大學政法專業,絕密。專門研究現代中國法制史,當年主管教學的系主任張西坡老師的一雙手決定了劉春田一生的路。
“張西坡老師找我談話說,不要想著跳槽,我對你很信任,指任你作黨支部書記。”這一干就是四年黨支部書記,后來研究生期間也是黨支部書記,劉春田對記者說。
“我們那時學生比教師少,法理學是孫國華老師,憲法是許崇德老師,刑法是高銘暄老師,刑法分則是王作富老師,民訴是江偉老師,民法是佟柔老師,婚姻法是楊大文老師,都是頂尖老師,聽什么課都很有興趣,快到四年級,聽到佟柔老師課了,我覺得格外有意思,最后畢業時考研究生,只有我一個人報民法。上了學以后,才知王利明比我們先上了半年,他們上《資本論》,叫苦連天。”
學法律,學什么《資本論》呢?龍翼飛、甄占川、我們三個研究生,準備去找佟老師商量一下。
“課得好好聽,有些課是基礎,不學民法很難有出息”,佟老師是東北人,他當時這么說:“小子,將來你們在這個專業里,在民法這個領域,走多遠,跳多高,《資本論》是基礎”。
聽了佟柔老師的一席話,三個人灰頭土臉地回來了。本來是去請愿的,還好意思張嘴嗎?結果別提了,心里那個不愿意啊。
劉春田很動感情地回憶說:“第一學期《資本論》考試,我們是抽簽考試,二十多年了,我至今還記得我的考題是:‘資本有機構成學說在《資本論》第一卷當中的應用’,人家抽的是‘簡述《資本論》第四章主要內容和資產化論’,我自己覺得說的頭頭是道。沒料想考試的孟老師微微一笑:‘你說的是政治經濟學,我們考的是《資本論》,我只能給你及格。’”
“這對我是莫大的打擊,我上大學,一直是全優生,連良都沒得過。那年大年三十我受刺激沒敢回家,后來我就到書店里買了六元五角一套的《資本論》,放寒假使勁讀,準備重考一次,那真是認真。你猜最后到什么程度,最后我們三個人熬成什么樣?龍翼飛植物神經紊亂,甄占川考后就病倒了,總的說是我考前病倒,龍翼飛考中病倒,甄占川考完病倒。《資本論》就是磚頭,我們學原著,那時候困的時候書壓在身上就能睡著。”
往事如煙,劉老師告訴記者,真的從心底里感謝佟柔老師。如果不是當初對《資本論》進行系統的學習和訓練,現在對民法問題的理解力不會有這么深。可以說,佟柔導師當年的一句話,成就了今天的劉春田,也成就了其他的學者。
“佟老師是典型的復合型人才,佟老師有個外號叫‘小百科’,有一次我陪先生去科委談事,沒想到聊生物工程,佟老師一聊就兩個多小時。而且佟老師鋼筆字寫得非常好,他常說教書是一輩子的學習,佟老師是影響我一輩子的人,我特敬佩佟老師。”劉春田如是說。
品位決定一個人的人格
研究和創造,都是很艱辛的事兒。人世間,浮與沉,動與靜,不同行當有不同的態度,做學問是一個厚積薄發的過程,為學者應當善于沉與靜,應當保持一種從容不迫的心態,撥開浮塵。劉春田老師用極其景仰的語氣提起陳寅恪。據說,陳寅恪有三不講:書上有的不講;別人講過的不講;他自己講過的不講。
劉春田坦言:“這種要求是極其嚴苛的,我做不到。但陳寅恪這種一絲不茍的治學態度,卻如學術寶鑒,指引著我們這些后來者,使我們在做學問時不敢胡來。”
“生活就是有取有舍,你做了這件事就做不了那件事。到處去講、到處去露臉你就沒時間看書了,你選擇了什么就只能做什么。為什么叫讀書人?讀書人這個稱謂不簡單,教書者其實一輩子是個讀者。”劉春田很認真地表達了自己的觀點。
“說起來你可能不信,我最想學的是京劇,當時很想報中國戲劇學院。我和我哥哥從小就喜歡京劇。還記得1961年三年自然災害,我才十多歲,下著大雪,我和哥哥排隊去買票聽戲。我外祖父是票友,直到現在,家里還保留著我外祖父珍藏的余叔巖送的書譜。”
在劉春田看來,京劇不僅僅是戲劇,而且是一種文化。他說,有時候上課時,他也會來上一段京劇,高興就唱,最喜歡馬連良的戲,因為馬連良有味道、有人格。
“你要是有文化有品味拉風箱都和別人不一樣”,劉春田淡淡地說。
知識產權是什么?主要是創新。劉老師認為,中國正值從農業社會向工業社會過渡的進程中,又遭遇了“網絡時代”這樣一個人類嶄新生產方式的來臨。中國當前的長處是“造”而不是“創”,與其他國家一樣,知識產權立法必須從現實的本國國情出發,量體裁衣。
劉春田老師說,中國必須創新,那就是知識產權,一環套一環,知識產權是實現中國現代化不可缺少的一環,而且缺了它不行,沒有它更不行。
來源: 法制網——法制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