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杜煥芳 （中國人民大學法學院黨委書記、教授）
信息文明時代國際仲裁的未來鏡像
國際貿易發展推動了全球化，這里有兩大支柱，貿易交易和國際運輸。就運輸方面，從紙質版的海運提單發展到現在的無紙化的電子提單，鐵路運輸方面也開始采用鐵路提單，應用新技術可以打破跨國性交易帶來的不便利，特別是解決融資難的問題，提高效率，促進各方共贏。從歷史的眼光來看，只要有產業交易存在，包括仲裁在內的各種爭議解決就存在。在第四次工業革命、科技革命浪潮下所進行的國際仲裁，尤其是站在信息文明時代，顯然它的包容性更強、開放性更高，能發揮的作用就更大。
那么，在信息文明時代如何把握未來已來，國際仲裁的未來鏡像究竟是什么？要回答好這個問題，本質上就是要回答好信息文明時代國際仲裁的未來鏡像從哪里來、到哪里去的問題。要回答好這個問題，本質上就是要回應信息文明時代對國際仲裁帶來的巨大挑戰和各種機遇，就是要立足于信息文明時代，解決好國際仲裁術與道兩者之間關系的問題。
所謂的術，就是國際仲裁如何去更好利用新技術、新革命所帶來的各種技術的方便性，比如區塊鏈、互聯網、人工智能對仲裁的方便性。所謂的道，更多是怎么樣挖掘、發現因新技術、新經濟、新產業所產生的各種新的交易、新的法律關系和新的爭議，從而為國際仲裁探得源頭、帶來活水。當然，無論時代如何變遷，外部環境如何變化，科技如何更迭，仲裁的本質還是要通過中立的專業的高效的糾紛解決方式，處理好所涉爭議的程序與實體問題。
從術和道的角度，我認為仲裁的程序可以更多利用新技術、新手段，實現智慧仲裁，而仲裁的實體可以更多地去關注新技術所產生的新業態、新交易和可能的新的法律關系，實現能動仲裁。在這個過程中要始終保持技術的中立，通過技術促進效率、促進公平，更多發揮仲裁員在合同解釋、責任認定、賠償確定等方面的價值判斷和決斷作用，從而維護公平貿易和商業流動，促進國際仲裁的發展。
信息文明時代國際仲裁的發展術道
在信息文明時代，國際仲裁的未來發展面向我想從術和道的方面來分享。術的方面主要是解決什么問題，技術和方法究竟對仲裁發生了什么樣的發展面向。第一個是關于互聯網仲裁的。中國國際經濟貿易仲裁委員會（以下簡稱貿仲）發布的《中國國際商事仲裁年度報告(2022-2023)》顯示，2022年全國277家仲裁機構受理案件47萬余件，其中有13萬余件的案件由88家仲裁機構采用網絡仲裁的方式辦理。可以看到網絡仲裁顯然是一支不可估量的力量。
第二個是關于區塊鏈、云仲裁的。區塊鏈強調去中心化，而且是高可信任度的技術。目前，應該說能夠在仲裁領域中廣泛使用，能夠滿足這個新時代新型的國際貿易所帶來的各種需求。各國都在探索以不同的區塊鏈技術來加快對國際仲裁的應用，通過區塊鏈技術來直接核定、核實、確認電子證據，甚至可以簡化對證據真實性審查，從而能夠對仲裁裁決的高效作出提供幫助。當然，區塊鏈在仲裁中的應用還存在很多問題，比如仲裁地的落空、仲裁員選任機制的困惑。此外，區塊鏈仲裁協議的法律效力還存在很多爭議。
第三個是關于人工智能仲裁的。人工智能仲裁在司法領域中應用非常廣泛，效果也非常明顯，特別是人工智能從傳統的規則驅動到目前的數據驅動的這種技術的更新，對仲裁領域也發出了號召，仲裁領域應當及時吸納人工智能技術。當然，人工智能在仲裁領域的應用還存在爭議，比如仲裁的隱私保護、數據的抓取、審查等。
剛剛講到術的問題，還有道的問題。道的方面更多的是從領域和內容的角度來講。第一，電子商務領域。電子商務蓬勃發展，關鍵是有沒有特定的標準和規則。聯合國國際貿易法委員會第四工作組就是電子商務組，一直在推動關于自動締約的問題、電子轉讓的問題、電子支付的問題等，因此國際仲裁在電子商務方面有很大的運用可能性，特別是如何解決在線電子商務爭議。
第二，知識產權領域。長期以來，對知識產權特別是對專利權的有效性方面是否有可仲裁性，各國都存在爭議。前兩年德國一法院專門對一起涉及專業確權的仲裁案件作出了司法認可，涉案的信息技術保密協議涉及對專利權的確權，專利性的技術協議可能包括秘密問題，約定仲裁條款是否排除法院對于常規的專利權確權的認定，德國法院作出了可以提交仲裁解決的肯定回答。我國知識產權蓬勃發展，在對外交往中知識產權交易和知識產權保護都可以發揮國際仲裁的作用和優勢。
第三，數字經濟領域。數字經濟浪潮滾滾而來，特別是面對人工智能的新技術應用，我們如何去接納數字經濟的發展？根據相關報告，2021年人工智能投資總額達到775億美元，是20年以來人工智能投資增長最快的一年。預計我國人工智能產業將保持高速增長，到2026年，我國人工智能核心產業投資規模有望超過6000億元。另外，其他方面，比如金融、供應鏈管理、建設工程等領域的爭議，也都可以采用仲裁的方式來高效解決。
信息文明時代國際仲裁中心的打造
我們說未來已來，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浪潮直面而來，每一個國家、每一個社會，每一個企業、每一個個體，均無例外，那么，國際仲裁誰來做，怎么做，這就涉及對國際仲裁中心的打造和布局，甚至是對于國際仲裁秩序的構建和形成問題。誰能夠最先最充分地利用信息文明時代所帶來的這種利好，能夠開啟智慧仲裁，突破技術賦能解決爭議所帶來的鴻溝，解決變革時代國際仲裁的效力與公正問題，誰就能夠在信息文明時代掌握國際仲裁的話語權。
我認為，每一家國際仲裁機構都應該有這樣的遠見來應對可能的未見。在第三屆中國國際服務貿易法律論壇上，有專家也提到要打造、建設國際仲裁中心，這個過程中，最要強化的就是仲裁的專業性和專門性。一方面，要不斷順應新技術來完善仲裁規則，保持規則的先進性。今年貿仲發布了最新的仲裁規則，最大的亮點就是要推進數字化，促進智能仲裁在仲裁程序中的廣泛應用，積極回應數字化時代的需求。另一方面，要加強對數字領域新型交易領域新的業態方面國際仲裁最前沿成果的研究，不斷總結自身實踐，不斷創新仲裁制度。
仲裁是一種公共產品，它通過爭議解決的方式為當事人、為企業界提供最有效的公共產品，所以在這個意義上有了仲裁市場，有了仲裁的機會和仲裁的品牌，最關鍵的是仲裁人才隊伍，特別是仲裁員的獨立性和專業性，包括職業仲裁秘書的隊伍建設。目前，從整個國際競爭的角度來說，仲裁行業競爭最根本的還是人才的競爭，這對相關從業人員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我認為，仲裁法律人一定要克服浮躁、懷揣理想、腳踏實地，努力成為受人尊重的專業人才，提升信息化、數字化管理水平和辦案能力，不斷提高仲裁服務的國際化、便利化和現代化，這樣才可能推動國際仲裁秩序的良性互動和合理建構，也才能為推進共建“一帶一路”高質量發展貢獻仲裁力量。
（本文系作者在2023中國仲裁高峰論壇暨第三屆“一帶一路”仲裁機構高端論壇上的主旨發言節選）